中午的老街最是熱鬧，爺爺奶奶們喜歡在這時候坐在街邊的太陽裏，或者敞著大門，在搭出來的廚房間裏一邊聊天，一邊做飯。

姜萌和樂毅還迎面遇到了街道主任，在例行檢查消防通道，“周六學校上課啊，高中越來越忙了吧。”

兩個人點頭。

“這是都生病了？”

“學校流感，預防一下。”樂毅回答。

“最近流感是很嚴重，需要口罩來街道拿哦。”走出了幾步還聽見主任和鄰裏嘮嗑，“現在的學生太辛苦了，大人還有個雙休和下班。她們是從睜開眼睛起就在學習。”

樂毅按密碼門的時候，姜萌一直盯著隔壁自己家門看。

她和倪佳一起，從來不會這麽別扭。

樂毅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煩惱。

“好啦好啦，快點進來教我作業。”他拉她進去，感覺這個借口鄰居都不需要聽，反而她更需要。

關門了，樂毅給她拿拖鞋，“這雙是你的。”

米色的拖鞋毛茸茸的，沒有特別的裝飾，就是看著很可愛。

鞋櫃裏還有一雙女士拖鞋，姜萌以前看阿姨穿過。

“脫外套，等會出去會冷。”樂毅調高暖氣的溫度。

“我躺沙發就好了。”汙染一層已經很不好了，就不要影響到二樓了。

樂毅沒有跟她犟，上樓拿了毯子枕頭，姜萌窩在被子裏，臉變的巴掌大都沒有。

樂毅戳她口罩，“戴著不覺得悶嗎？”

她把頭往裏面埋了埋，“還好。”

樂毅也沒再說什麽，手機震了，他看了下說，“我出去買藥，你先睡吧。”然後給她倒了一大杯溫水放在旁邊的茶幾上。

關門的聲音響起，姜萌睜開眼睛。

胖呼呼的杯子也是米色的，跟樂毅平時用的是同款，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準備了這些東西。

她坐起來，把水喝了，還是把口罩戴回去。頭暈的感覺發展成了頭疼，躺回去的過程，都覺得有榔頭在垂腦袋。

陌生的環境讓人一時沒有困意，她閉上眼睛，努力催眠自己。

陳嘉妍早上在醫院掛水，剛剛才回覆消息，她已經是第三天掛水，明天還要繼續，所以也不知道這個藥效果能有幾分。

樂毅拿著英語弱項轉給他的藥品照片，到路口藥房買，有個處方藥不可以買，櫃員給推薦了替代的。

樂毅出了藥店，又去水果店轉了一下，然後拎著兩個袋子往回走。

快到家的時候，看到兩個人從姜萌家出來，其中一個是姜萌的姨媽。

姨媽臉色很不好，旁邊的男人勸她，“跟你說媽不會收的，你不要勉強。”他拿過紅包，要收到身上，又被姨媽搶回去。

男人就不太高興，“一年到頭你也不是沒給家裏貼錢，媽肯定是想好了才會關店，要你這麽著急做什麽？萌萌不是也養的很好啊，是缺衣服還是不給讀書啊。好好現在也很花錢，你一個人賺的養不了兩個，你總要有個側重吧，好好學的鋼琴可是最燒錢的。”

“你不要忘記好好的鋼琴是萌萌的。”

“那萌萌自己說不學琴的，才給好好的。”

姨媽壓低的聲音裏有些鼻音，“她可以不給的，那是我姐留給她的。”

“哎，我知道，我這個做姨夫的這十來年不是也一樣對萌萌很好嘛。”男人聽出了老婆的哭腔，“而且你看我們好好很有天賦是不是，肯定是你姐保佑的。那時候你也放棄了讀書，你姐才能上大學，要不現在怎麽評職稱，你老是軟一腳。”

看老婆臉色更不好了，他又軟下來，“一家人嘛，本來要相互幫助的。萌萌她讀書好，肯定以後不會差的。”

姨媽嘆了口氣，“我必須得看她考上個很好的大學。”

“會的會的，這錢等萌萌上大學，你再給她也一樣。”

兩個人說著話，見有公交車過來了，不由加緊腳步。

看他們上了車，樂毅才轉頭再次往回走。

中午飯時間，老街上彌漫著各種飯菜的味道。

樂毅在門口又站了一會，估計她應該睡著了才進去。結果才開門，就看見姜萌睜開眼睛。

“是不是要我給你放催眠曲呀？”

“又是你的小星星啊？”姜萌的聲音悶悶的。

“對呀，你不是也覺得很好聽嘛。”

才沒有，她從來沒那麽說過。

樂毅在手機上撥了下，之前他已經把碟片導入手機，很快耳邊響起低低的鋼琴聲，那聲音是從墻壁裏出來的，姜萌覺得很新奇。

“這是怎麽弄的？”

“墻壁裏做一個隔層，然後設備放音樂的時候，就可以讓房間的每個角落都很清楚。你喜歡的話，以後家裏也這樣裝。”

沒有特別說，她也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家。

姜萌望天花板，“我說的是控制音響。”

樂毅忍不住笑起來，“那種我手機裏還有很多，等你好了教你玩。”他拆了藥，拿給她，“先起來吃藥。”

花花綠綠的藥丸，姜萌吃了一份，樂毅也吃了，“我現在有新的雙重防禦了，可以不戴這個了。”他真的很不喜歡戴口罩的氣悶。

其實誰又喜歡呢，姜萌想著他不戴，她就更不能松懈了。

樂毅又遞過來一杯果汁，“把這個也喝了，感冒的時候要補充維生素C。”

“為什麽這麽酸？”

“橙子裏加了一個檸檬。”

“像檸檬裏加橙子。”她感覺自己已經喪失了一部分味覺，所以這東西原本是有多酸啊……

姜萌皺眉頭，樂毅臉湊過去，“那來親一下，我嘴巴裏有糖。”

她忙把空杯子塞還給他，低頭找口罩，這個人不時刻找點存在感就皮癢癢。卻一時沒找到口罩，剛才摘了吃藥的時候，隨手放在面前，現在不知道滾哪裏去了。

姜萌都要翻被子了，樂毅笑出了聲，“好啦，不逗你了，換一個，這個透氣一點。” 他彎腰把新的蒙到她臉上，指尖劃過她的耳朵，然後壓過她臉和鼻梁，讓邊線和臉型貼合起來。

隔著口罩，能感覺到她臉很燙。樂毅不放心，拿了額溫計出來測。

“還好，沒發燒。”

姜萌重新躺回去，這一次，不知道是屋裏循環的鋼琴曲還是藥效的緣故，她很快覺得困倦，閉上了眼睛。

她的手在外面，樂毅握了一會，幫她塞回去。

《小星星》的鋼琴曲跳動在耳邊。

他不知道她以前是不是也彈過……

沙發正對著陽臺，一門之隔，外面的世界，陽光如金，花草蔥郁。

他坐到飯桌那邊做作業，每過一段時間，去測一下她的溫度，催她起來吃藥喝水。那麽多杯水喝下去，都好像消失了一樣。

姜萌睡的也不安穩，眉頭經常皺著。

到快天黑的時候，高燒忽然而至，一下飆到四十度。

樂毅忙把她挖起來，“我們去醫院。”

姜萌感覺只是聽他說話，都腦仁疼，這樣肯定不能回家了，她忍著難受的給外婆發消息說今天住在吳悠家。

後面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堅持到的醫院，看急診，抽血化驗，等結果，最後還是掛點滴。

收到查磊消息的時候，樂毅剛從外面回醫院，點開消息一看，這都什麽跟什麽啊，他懶得回覆，直接掐了。

人回到點滴室，姜萌的精神好了一些，嗓子卻完全說不出話來。看到樂毅帶回來的東西，她微微搖頭表示不餓。

“是給你捂手的。”樂毅把買的那包裝在保鮮袋裏的熱飯，放在她打點滴的那只手下面，三袋點滴才掛了第一個半袋，她的手像冰塊一樣，樂毅給她暖了一會沒用。

米飯的溫度比人手高很多，像摸著一只熱水袋，她忍不住用指尖碰碰裏面的米粒，竟然還有這種辦法。

掛好水，已經九點多快十點。

深冬的夜晚溫度很低，她的溫度也只是降到38度。打了車從醫院回去，走到老街上，熾熱的內膽好像和外界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，竟然不覺得冷。

“好了，到晚上不許睡沙發了，我來睡沙發。”樂毅這次不同意，也不給她反駁的機會，“放心，沙發我會拿消毒水擦過再睡的。”

姜萌感覺自己的脾氣都發燒發沒了，由著他拉上二樓。

“你還能站吧，去洗一個澡。外面衣服換下來，醫院裏都是病菌。穿這個睡覺。”樂毅從衣櫃裏拿了一件他的T恤，他的長褲對她來說太長了，所以拿的運動中褲給她，抽繩的，反正總掉不下來。

“水開熱一點知道嗎？這是你毛巾牙刷，都下過水是幹凈的。”

他看見她看他，知道她想問什麽，“上次在你家睡著，就想可能你也會在我家睡著啊，就準備了。好了，把這個金嗓子喉寶含著，去洗澡吧。”

洗漱用品反正都有字，冷熱水也有標志，不用一個個教了，他給她把門關上。

姜萌環顧四周，恍然才發現，櫃子裏有他平常用的東西，墻壁上還有他的毛巾，這種滿是他痕跡的地方，而她一開始的別扭已經完全沒有了。

薄荷糖的味道沖刺在口腔裏，她很快洗了澡，出來的時候糖也化了，她刷牙洗臉，然後戴上口罩，走出去。

差不多的暖氣，之前穿著毛衣也不覺得熱，現在穿了T恤也不覺得冷。

床邊放了藥和水，還有暖水壺。姜萌吃了藥，爬進被子。

樓下也有淋浴，隱隱有水聲傳來，過了一會，她聽見他走動的聲音。

床邊的臺燈亮著，也許白天睡多了，又掛了水的緣故，她一點困意也沒有，睜著眼睛發了一會呆。

樂毅的消息過來：【睡不著的話，旁邊有書。】

她往床頭看過去，從裏面抽了一本英文字的，她以為不是故事書，也至少是文學作品或者新聞合集，拿到手裏才發現是hotel management酒店管理。

她拍了照問他：【怎麽會看這個？太多專業名詞，完全看不懂。】

【是不是越認識我，越覺得了不起啊？】只看文字都能感覺出他的得意。

姜萌笑，正要給他回覆，

下一條消息就跳了出來。

樂毅：【我上來給你講，好不好？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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